时间:2018-11-3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

今年的双十一晚会,金承志带领彩虹合唱团报幕,每次进广告前就载歌载舞告诉观众,后面要登台的是李宇春、陈奕迅等等。对于这台晚会,金承志像明星又不像明星,就跟他在流行文化里的位置一样。他是网络红人,创作了“神曲”《张士超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他也是青年指挥家,并且强调自己写的不叫“歌儿”,叫“作品”。《张士超》是一把扭转命运的钥匙,它让一个业余合唱团最终站到了一场商业和娱乐的狂欢夜的中心舞台。

金承志的幸运来自个人奋斗,那些作品也见证着历史进程的改变。在很长的时间里,中国的合唱和音乐剧都是“打击敌人、消灭敌人”的媒介,是充满意识形态色彩的空间。而金承志用合唱表达天性,记录日常生活的景象和情绪。突破既有体系后,他收获了名声、听众和商机。

张士超也随着“神曲”成名,但名声为他打开的门后,却是一块尴尬的空间。大多数人只知道他是一首歌的标题,一个忘了钥匙的人。现在已经很难想象,他曾和金承志曾经非常接近,是音乐学院一块求学的朋友、合租的室友。而面对探索音乐的种种困难,他努力和抵抗过,也经历迷茫和蛰伏。现在他选择重拾音乐学业。

一道出发的朋友,一个已经抵达了新大陆,另一个正推船入海,重新进发。

━━━━━

金承志、张士超:找钥匙

编辑:曾鸣采访、撰文:杨眉视觉:梁爽摄影:贾睿

年4月,北京中山公园音乐堂有场音乐会开场了。门票空前热销,乐界的老前辈说:“我们北京的音乐会,从来没说哪个音乐厅——特别是中山音乐堂,个座位——找不着票!”

音乐会的名字叫《张士超你昨天晚上到底把我家钥匙放在哪里了?》。主人公张士超和所有观众一样入场,坐在末排。大学时候的室友金承志在遥远明亮的舞台上,握着话筒往台下挥手,张大哥,对不起——是金承志创作指挥了这首爆红网络的合唱“神曲”。

彩虹室内合唱团团员

全场观众一齐扭头,张士超站起身,招招手,又坐下。舞台上继续演,张士超觉得还有人在看他,偷拍他。自从年头有了这首歌,到处都有人问,他是不是那个“神曲”?钥匙放哪里了?华师大的姑娘真的那么可爱吗?他们照着歌词问他,都像认识他一样。张士超到现在也没去过华师大,他知道人们关心的张士超只是一个符号。他怕演出后又有人缠问,提前走了。

开场以前,张士超去跟金承志还有合唱团合影。有人问他,一会演《张士超》他要不要上台。张士超说他绝对不要上台。

他坐去外面露天长椅上等开场,跟一个《音乐周报》的记者聊他自己的事。很多人当他是虚构人物,在网络世界里,金承志是他的“创造者”。

四年前在上海五角场合租的时候,两个人这样接近,一起住在五六十平方大的房子里。狭小的老小区,临街架着上百枝晾衣杆,一头靠着川流不息的大十字路口,有饭馆、菜市、发廊,另一头沿着国定路走下去,是梧桐森森的复旦大学。月租三千多块,卧室一人一间,都是书多得放不下。他们上午睡觉,夜里写曲。在一起就聊聊音乐,打《实况足球》,看比赛。

他们在十几公里外的上海音乐学院读书,金承志学指挥,张士超学作曲。同学朋友里公认他们是“大师”、才子,也是搞怪的角色。金承志编个鬼故事也写成合唱作品,讲一群冤魂跟坏人索命。他台上指挥大家唱得阴气森森,排练的时候,自己乍死乍活,一个人给大家演一台戏的剧情。张士超也不逊色,军训里借走教官的哨子,半夜一吹,把一栋楼的同学都骗起床来紧急集合。他在大会上做了检讨,检讨完又偷偷在底下写曲子。到军训结业,他指挥几个男生给大家唱军旅歌,“好兄弟!好姐妹!我们在一起!”调子意外一转,被他改成beatbox,满教室同学又是笑又是尖叫。

金承志

王国维说诗人把世界看作游戏的材料,游戏起来却又怀着热心,“诙谐与庄重二性质,亦不可缺一也。”张士超说这句话像他也像金承志。

他们各自的少年时代,就是这样的性格。在老家温州,金承志和另外七个男生是中学里的捣乱分子。他们下午逃了课,就跑去挨个敲开其他教室的门。等老师一开门就招招摇摇地冲里面的同学高喊:“我们已经下!课!啦!”跟着就跑出了学校的小世界。

金承志的父亲经营眼镜加工厂,一家人住在工业区的工厂楼上。金承志去逛过附近那些做民工生意的录像厅和巡演的杂耍团,也打着暗语到小巷子里收集过打口的摇滚碟。家里装了卫星电视,金承志照着电视,模仿台湾谐星吴宗宪,日本的摔跤选手,佛光栏目里讲着做人道理的老和尚。

在互联网新兴的年代,他上网泡论坛,顶着“西门吐血”的名号和人讨论诗词、小说、动漫、游戏。从事物理化学研究的网友,给他从《神奇宝贝》里“绝对零度”的招式,讲解到零度的定义,又引导他读了《时间简史》。父母连劝带训,要金承志抓一抓学校里的功课,但不采取强硬措施。这些千奇百怪的校外经历,就成了金承志成长的重要养分。他就像这个城市的马路上拦路生长的树,没有被移进马路边整齐划一的树列里。

高中,一项群体性的活动逐渐占据金承志的全副心思,他打算日后以此为职业——打《反恐精英》。他和伙伴们成立战队,叫DZL——温州话“童子佬”的首字母,小屁孩的意思。金承志做队长,每天出了学校就练习游戏,周末带大家全天训练。他们参加竞技赛,跟大出他们近十岁的玩家对抗,一度打到全国八强。跟着,高考就到眼前了。

金承志暂停了战队的活动,让大家好好迎考。他自己的模考成绩只有两百分。高考那几天一个人待在家,等着大家考完再一起打球。战队就要各奔东西,金承志对前途一片茫然。一个音乐老师介绍金承志到北京拜师学指挥,学好了考音乐学院。金承志甚至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指挥。

北京城的另一面,张士超也从老家沈阳来考学了。每周六天练篮球影响了他的功课,他上着课也在脑子里想怎么运球。一个音乐老师介绍他跟一个老教授学作曲,张士超一学就对应试教育彻底没了兴趣。老教授说学音乐总是吃得上饭,给人教教钢琴总没问题,人生大幸是从事你热爱的事业。

他被老教授推荐来了北京继续学习。有时自己混进中央音乐学院的图书馆借谱子看,蹭音乐会,晚上就坐在二十四小时的咖啡厅写曲。有天晚上心血来潮,他打电话给东北的朋友,问磨剪子、戗菜刀的调子怎么喊?卖皇姑雪糕的调子怎么喊?朋友说他正睡宿舍里呢,模模糊糊哼了遍。张士超记下来又做调整,写出一套室内乐作品集《叫卖调》。年,他凭着这套作品,考进了上音作曲系。

同一年,金承志去了中国音乐学院的考场。去年他的老师说他能报考了,考得上的。他说,做不了第一名我不考。这次他第一个进考场,径直问考官:“先唱歌,还是先弹琴,还是先指挥?”考官吴灵芬是中国合唱协会的副理事长,指挥界的泰斗。

金承志开始弹琴,正弹到第三首曲子,就转头去看她。他觉得差不多了。吴灵芬喊了停。金承志成了合唱指挥系录取的第一名。

年冬天,金承志和张士超在上音的英语课里碰上了。金承志是刚从北京转来的借读生,张士超已经是这里的老油条了,老师又说他捣乱,又偏爱他。这回张士超刚从芝加哥领到一项青年作曲家首奖回来,老师就让他放作品录音。课后金承志过来跟张士超借谱子细看,他们就这样认识了。

金承志后来常跟张士超讨教作曲,张士超写了曲也交给金承志指挥。有次在作曲班演作品,老师评价张士超曲子写得不错,又说这个指挥也好。

年升读大五,两个人搬去了五角场。有天金承志回家没带钥匙没带钱,张士超人在外面。金承志就打车去找他。张士超给了他自己的钥匙,又给了一百多块车钱。谁也想不到一件小事,经过生活的重重演化,会让他们以后有了很大的差别。

━━━━━

到年夏天,租房合约就要到期,金承志和张士超也要毕业了。很少有收入稳固的岗位给指挥和作曲,校友里一毕业就转行的比比皆是。他们两个也都对前途犹豫不定。

这年二月,金承志在全国大学生艺术展演的舞台鞠躬谢幕。他指挥的复旦大学校合唱团获得声乐一等奖。每三年里,各省选拔出来的非专业高校团体里只有三十个能拿到这等奖项。

但是金承志的这份指挥工作也要终结了。这年他没去学校报到,拿不到毕业证,体制内的岗位对他不大可能了。一波经济危机在考验家里的眼镜厂,父亲被确诊出癌症,希望金承志离校以后能回工厂接班做老板。

做合唱指挥也不见得总是有意思。从两年前的秋天开始,他就一直在复旦排练那首要参加展演的歌。行政老师有时也给他们选点别的歌,《雨后彩虹》、《小河淌水》、《百年复旦》唱得最多。有几次排练,金承志谱子都不带,练一会就说笑点不相干的事。

评奖的意义也是可疑的。吴灵芬说中国的合唱比赛很多还停留在群众歌咏大赛的时代审美里,喜欢嗓门大,喜欢指挥花里胡哨的比划。她提醒金承志,要少参加比赛。

不比赛,那只有走演出这条路了。听古典乐的观众就很少了,合唱更没人听。

金承志又一次茫然了。比赛、学业、无忧的家庭后盾,这些在他生活里占有重量的东西几乎在同时消失了。“我不知道我存在的意义,我不知道我为什么想要指挥,我到底喜不喜欢这个东西,我想去国外留学,又想工作,又想转行。”

张士超一直在一家儿童音乐教育公司实习,编配儿童钢琴曲目。七八个人的公司,开会讨论曲目,管财务的、管招生的都进来发言。张士超开始还发言,后来不说话了,干坐完一下午的会。

他从大二起,参加国内的作曲比赛就没再拿过奖了。评委通常不听参赛作品的演奏,只阅读谱面,不少评委就会倾向于表象上的复杂和漂亮。有作曲家应运教出一套《怎样在作曲比赛中获奖》,指示学生把“每分钟=60”的标记改成59、64一类的零头,基本拍从四分音符改成八分或者十六分,总之要“更唬人”,“显得你专业得多”。

张士超相信就是因为他和这股故作繁复的风气拧着来,他的作品才老不得奖。大五,他写出一部极尽复杂的室内乐曲《祖率》。“就是想告诉大家,这种东西我也能写,而且我写得的比你还复杂。”他拟好几个乐段,编上号,然后遵照更号二、更号三、更号五这些计算器上无理数结果的指挥,小数点后的数码是几,就把编号几的乐段搬到谱子上去。作品入选了上海当代音乐周,填上了他奖项履历上的一块荒地。但他觉得这是他世俗人生的产物,不是艺术人生的。

张士超

他和金承志离开了他们的小房子。金承志回温州陪父母。他还是不肯接班管工厂。父亲解散了两百多号工人,到市区外的泽雅山上租了栋农民别墅休养身体,头一阵夜里都睡不好觉。金承志也陪在山上。

山上的年轻人都走了,剩下老人,挑柴,放羊,抱小孩,坐在祠堂前面看人下棋,在村口摆个山货摊子等零星来的游客,或者聚到谁家门前,一起吹拉弹唱。

金承志第一天来山上还想着没WiFi怎么办,第二第三天就想喝雪碧。他去看父亲钓鱼,坐在溪边的石滩发一下午呆,一个人往山里逛到天黑。晚上,黑色的山坡上亮起一粒粒米黄的小灯。他看见村子里最穷的人家,窗上只是微微亮——他们还在点蜡烛。

两个月后,金承志就回了上海。他成了自由职业者,接一些学校和民间团体的指挥委托,业余时间仍旧管着他过去办的学生社团彩虹合唱团,他和团员自愿每周排练三小时。

张士超在头先那家公司全职上班了。业余到琴行教小孩钢琴,接作曲的散活儿,写企业宣传歌,或者晚会歌、大红歌。两年忙下来,手上始终攒不下钱,不说在上海买房子,假使他的家人生病,“你作为一个拿了这么多奖的(作曲家),回到家里什么忙也帮不上,而邻居家的孩子又能找人托关系住到好的床位,又能去把什么事都摆平了……这是说得最实际的话。”

他跟金承志说,他要回老家了。金承志问他回去干什么。张士超也说不清,总之他要先赚钱,再回来作曲。他说就像行军打仗,先要建好粮仓。

到了年年底,张士超坐在沈阳一家社区的儿童培训店里,跟家长解释教钢琴多少钱一小时,合唱多少钱一小时。他的工作包括接待家长,找培训老师,进货,发传单,管财务,编写







































治好白癜风费用
北京白癜风治疗哪里好

转载请注明原文网址:http://www.xinyuanmind.com/jhgx/11499.html

------分隔线----------------------------